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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黃瑽寧醫師專欄】
天然的尚好？從薄荷醇的兒童使用禁忌談起

 黃瑽寧  馬偕兒童醫院小兒感染科主治醫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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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用鋒利的刀，把樹皮切下來，樹幹就會流出白白黏黏的液體，聞起來很特別，有的刺鼻，有的芬芳。在遠古時代，各種民族的祖先都知道，這種現代稱為「樹脂」的東西，是上帝創造的天然好物，可以拿來驅蚊逐蟲。樹脂強烈的氣味，來自其中一種龐大而多樣化的有機化合物，叫做「萜（ㄊㄧㄝ）」，英文是Terpenes。 

    隨著工業革命開始，化學家可以純化分離這些樹脂中的萜，作為各種用途，比如說製造香水，製造油漆等等。萜類化合物成為人類現代生活中每天都會使用到的成份，其中最有名的化合物，就是樟腦、薄荷、尤加利樹精油等等。一開始這些物質都是天然提煉出來的，然而漸漸地為了降低成本，萜類的化合物可以用化學方式合成，像萘丸就是化學合成的樟腦，兩者結構雖然有點像，但卻已經不是「天然」的了。

    上述所提到的樟腦（camphor）、薄荷（menthol）、和尤加利樹精油（eucalyptol），因為聞起來涼爽，所以時常被添加入食品或藥品，擦的、抹的、嚼的、吃的，樣樣都來。比如說感冒的時候，擦一些薄荷在胸口，或是稍微吸一些薄荷味道，可以減輕夜咳，促進睡眠。被蚊蟲咬傷時，局部皮膚塗抹薄荷，會因為血管擴張而清清涼涼，感覺似乎比較不癢了（其實根本沒有消腫）。也有偏頭痛的朋友時常吸薄荷膏，可以暫時減輕症狀。上述這些治療用途，都是曾經有少數研究所證實的療效，如果大家買到的產品成分真的是天然提煉的話，倒是值得一試。

    不過這些「清清涼涼」的觸角，又繼續延伸到小嬰兒的產品，出現在各種藥膏成分中，就可能產生一些問題了。比如說，幾乎所有的媽媽都聽過「擦脹氣膏」這回事兒；寶寶脹氣的時候，塗抹一些脹氣膏，搭配順時針按摩，可以讓寶寶排氣云云。擦了半天，好像沒什麼效果，詢問之下，原來「德國的某牌嬰兒油，可以口服消脹氣」，趕快來買，滴個兩滴在寶寶口中。雖然大部分的寶寶很幸運的沒發生什麼問題，然而國內外一些少數的危險案例，還是要讓大家知道。

    天然的不見得尚好，比如說樟腦（camphor）就是嬰兒的隱形殺手，卻存在於藥局各種外用藥膏中，包括知名的曼秀雷敦，白花油，萬金油等等。我特地把樟腦的英文標註，是因為很多產品是親朋好友從國外帶回來的，成分一欄可能寫的是英文，不見得會有大大的「樟腦」二字，請務必要小心。

    樟腦曾經被美國兒科醫學會列為「隱形的殺手」物質之一，因為有很多嬰幼兒的案例報告，在塗抹濃度過高的樟腦油，或是誤舔了幾口樟腦油之後，引發嚴重的癲癇與痙攣。美國FDA和兒科醫學會（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）早在上個世紀，就已經指示各種藥品的樟腦成分不得超過 11%，但在此規範下，仍有可能發生樟腦中毒。更何況台灣並無此規範，因此傳統藥膏的樟腦成分，幾乎都遠遠超過此標準，更容易造成嬰幼兒的吸入或食入意外，進而誘發癲癇。

    另一個樟腦對嬰幼兒的毒害，是在蠶豆症的寶寶可能誘發溶血性黃疸。不過這件事其實是有案外案，因為「天然的樟腦」很少造成溶血性黃疸，有問題的是「人工合成的萘丸」。有一次我和某位護理師學術交流，她說蠶豆症嬰幼兒不能接近樟腦丸，聞到會誘發溶血與黃疸。我聽了當場糾正，說樟腦丸應該不會，是萘丸才會，她冷笑了一聲，回了我一句：「夜市賣的樟腦丸，通通都是混萘丸的假樟腦丸，別太天真了！」我恍然大悟。

    不過，雖然樟腦、萘丸、尤加利樹精油等等物質會造成癲癇抽搐等等不良反應，薄荷卻很少有這樣的副作用。在所有的萜類化合物中，薄荷算是相對安全的物質，然而想當然耳，純天然薄荷的產品是少之又少，大部分藥膏都是多重成分混在一起，不容易單獨分離的。

    當然薄荷也不是因為安全，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。在非洲奈及利亞就有一篇研究，當地人使用薄荷來消毒嬰兒臍帶，結果在蠶豆症的寶寶身上，也是會誘發溶血性黃疸。因此，對於蠶豆症寶寶而言，任何清清涼涼的萜類化合物產品，還是少碰為妙。如果不小心擦了，聞了，也不用太擔心，趕快遠離這些萜類化合物產品，並且觀察寶寶有沒有黃疸現象即可，不需要緊張到馬上掛急診啦！

    最後來聊一聊，究竟聞薄荷味道，是否真的能夠「止咳化痰」？前面提到，事實上已經有多項研究顯示，薄荷擦在胸口的確會紓緩呼吸道的症狀，減少夜間咳嗽。然而減少咳嗽這件事，真的就是「好事」嗎？

    2009年在國際知名的《胸腔》雜誌，發表了一篇雪貂的動物研究（因為雪貂的呼吸道跟人類很類似），發現吸入薄荷味道之後，雪貂氣管的纖毛運動的確有減緩的現象。氣管纖毛反應變遲鈍，代表咳嗽頻率可能因此而減少，但這不見得好，因為如此一來，氣管分泌的黏液反而無法咳嗽排出，堵塞小氣管，造成喘鳴的加劇。我自己本身有氣喘體質，這份研究的結果確實應證在我身上，如果使用任何薄荷產品，不管是塗抹的，口嚼的，都會讓我氣喘或感冒症狀變嚴重。因此薄荷是否試用於每個人身上，恐怕還是要視體質而定。

    台灣兒科醫學於今年二月，發表了《薄荷醇與類似物質的兒童使用建議》，所謂薄荷醇，就是我此篇文章所說的萜類化合物，整理如下：

1.      如果使用過量薄荷醇與類似物質，可能引起嬰幼兒癲癇、意識障礙、呼吸抑制等神經不良反應，尤其內服或塗抹於鼻孔、臉部、胸部。

2.      嬰幼兒腹脹的原因包括腹部疾病、生病時腸胃道蠕動減少、遺傳體質等，不需要使用薄荷醇與類似物質，其療效亦未經研究證實。

3.      嬰兒腹絞痛（infantile colic）原因不明，最有效的處置方式是成人的安撫，不需要使用薄荷醇與類似物質，其療效亦未經研究證實。

4.      以薄荷醇與類似物質為主要藥理成分的產品，無論內服或外用，均不建議使用於下列情形，尤其內服或塗抹於鼻孔、臉部、胸部：

(1)   未滿二歲之嬰幼兒。

(2)   孕婦。

(3)   授乳婦女。

(4)   有痙攣病史者。

(5)   嚴重胃食道逆流與裂孔疝氣病人。

(6)   膽囊炎、膽結石、膽道阻塞、嚴重肝功能異常病人。

5.      以薄荷醇與類似物質為主要藥理成分的產品不建議使用於葡萄糖-6-酸鹽去氫酶缺乏症 (glucose-6-phosphate dehydrogenase deficiency；俗稱蠶豆症) 的兒童。

6.      兒童照顧者應被告知那一些為常見含有薄荷醇與類似物質的產品，並瞭解其可能風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