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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黃瑽寧醫師專欄】
韓國爆發MERS疫情，台灣該如何防範？

  黃瑽寧  馬偕兒童醫院小兒感染科主治醫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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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在2013年的舊文章中，曾經介紹過這隻當時新興的MERS（中東呼吸症候群）病毒，包括發現此病毒的過程，以及民眾該注意的事項等等。事隔兩年，此病毒跑到了鄰近的韓國，甚至中國，才引起大家對MERS的關注，所以今天就讓我來update一下，這隻中東病毒，為什麼會在韓國造成疫情，以及台灣是否會因此受到牽連。而過去這一週的疫情，就從一位68歲的韓國男子，我們稱之為「一號病人」的故事開始說起。

一號病人

    一號病人在中東事業做很大，在4月18日出國，到中東的巴林待了十一天，接著於29日進入阿拉伯聯合大公國，5月1日轉沙烏地阿拉伯，2日到卡達，4日返回韓國。一號病人所拜訪的這幾個國家，剛好是 MERS病例最多的國家，尤其是沙烏地阿拉伯和阿聯，是目前最主要的流行國家。韓國經過本週的疫情，一下子躍升為全球病例數排名第五，可以想見那MERS的一千多名患者當中，大部分都還是發生在沙烏地阿拉伯和阿聯二國。

    回國之後，一號病人並沒有症狀，直到5月11日，也就是返國一週之後，他才開始覺得渾身不舒服，找了附近的診所就醫。12日到15日在診所看了三天，體溫越來越高，頭痛，咳嗽，都沒有好轉，於是被送到大醫院住院治療，這一住，雖然只住了三天，卻住出大問題來了。

    第一家大醫院跟診所醫師一樣，壓根兒沒想到這位68歲的男子，是從中東回來的生意人，很可能是MERS的患者。於是15日到17日，一號病人是住在沒有隔離設備的雙人房，這當中隔壁床來來去去，有舊的病人出院，新的病人進住，加上沒有特殊保護的醫護人員，都在這一時間與他有接觸。妙的是，在17日當天，醫院竟然請他出院了！詳細的原因不曉得，也許他的症狀改善了，又或許病人自己想出院，總之，一號病人是回家了。

    出院當天晚上，一號病人又開始發燒，感覺起來大事不妙，他又去掛了另外一家醫院的急診。似乎也不是立刻警覺，住院經過了兩三天，這次終於～終於有人想到「中東」二字，隔離病患，採檢，通報，在20日確診MERS病毒感染，開啟了韓國MERS的疫情。

四號病人

    在15到17日住院的時間中，一號病人除了傳染給他的妻子之外，也傳染給了另一位同室的病患，分別成為二號病人，與三號病人。令人驚訝的是，這位三號病人事實上只跟一號病人共處同病室五個小時，結果就中標了。

    三號病人於21日確診MERS，讓照顧他的46歲女兒有點擔心，因為她自己也開始感到頭痛不適，深怕自己也染上了此病毒。於是這位女兒主動跟院方說，希望她被醫院隔離起來，因為她不想回家傳染給自己的丈夫與兒女。醫護人員量了體溫，告訴她：「很抱歉，妳的溫度不夠高，根據規定38度以上才需要隔離，妳目前體溫還不到這溫度，請回家自主隔離就好。」

    於是女兒回家，接著咳嗽，頭痛，高燒四天，24日換了另一家醫院，主動檢查，診斷出和他父親三號病人一樣，是罹患了MERS，成為四號病人。

十號病人

     四號病人的弟弟，也就是三號病人的小兒子，事實上也曾經去過醫院看過爸爸，但這位44歲的男子（新聞媒體稱他為K先生），一開始矢口否認有去過醫院，所以竟然沒有被列管。一直到了5月25日，他因為感冒症狀去看診所醫師，才坦承自己就是 MERS三號病人的兒子，四號病人的弟弟，而且他有去看爸爸。診所醫生苦口婆心規勸：「這樣不行喔！你要乖乖的待在韓國喔！不能隨便出國趴趴走喔！」

    「誰裡你啊。」5月26日，K先生就乘坐韓亞航空OZ723航班抵達香港，經深圳沙頭角口岸入境惠州。診所醫生於5月27日通報中央主管機關，告訴他們K先生這隻漏網之魚，衛生單位才發現魚不只漏網，還游到中國去，這下糟了。

其他病人

    在這篇文章寫完的時候，韓國已經確診18名MERS病例，這18名病例都是和一號病人接觸過，像是同樓層的病患，病患的照顧者，以及醫護人員等等。因為病人在兩家醫院住過，在確診之前，身邊的人都沒有做任何有效的防護措施，所以基本上就是被颱風尾掃到，然後發病這樣子。

三個防疫漏洞

    SARS流行時，韓國零病例的驕傲成績，讓他們開玩笑的說出「吃泡菜防SARS」的有趣謠言，如今碰上MERS，泡菜的威力再強，恐怕也擋不住防疫上漏洞所造成的傷害。

    曾經經歷過SARS洗禮，台灣人所學到最慘痛的教訓就是：不論是看病民眾，醫療院所，還是中央主管機關，絕對不可以隱匿疫情。防疫視同作戰，牽一髮而動全身，只要一個環節有人說謊，疫情很有可能就如雪崩一樣的潰敗。以韓國這次的疫情發展，從上述粗略的故事可以發現，就有三個明顯的防疫漏洞。

    首先一號病人的診斷，從11日發病，一直到20才確診，中間跑了一間診所，兩家醫院，這十天之中到處散播病毒，是誰的問題？如果一號病人有隱匿旅遊史，那麼醫生不是神，當然也猜不出來是MERS。但或許是醫生沒有詢問呢？這細節我們就不得而知了。所以，從這第一個漏洞給我們的教訓是：看病時不管醫生有沒有詢問，一定要「主動告知」旅遊史，接觸史，以及職業史。這些訊息不只能救自己的命，也減少害到別人的機會。

    第二個漏洞，是四號病人的官僚處理。四號病人真的是很冤，她已經懷疑自己染病，要求被隔離，卻因為「發燒溫度不夠高」這種理由，而被打槍回家自主管理，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。回家自主管理之後，連續發燒四天，竟然都沒有衛生單位電話追蹤體溫，如此一來，自主管理又有何用？從這些小細節都再次顯示，韓國在這次疫情之初，真的是輕忽到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。大家請注意喔！目前台灣MERS的通報條例是：只要有「急性呼吸道感染」症狀，就算是符合通報標準。發燒(≧38℃)及咳嗽，都只是「可能合併的症狀」，不能說沒有發燒，就以為沒事。

    第三個令韓國蒙羞的大漏洞，當然就是那跑到國外去的第十號病人。他先說謊逃過第一次列管，後來坦承後又不顧忠告而逃跑，當然是無法無天到極點。然而還有一個環節，是我認為也有點疏忽的，就是醫生通報的時間太晚了。當25日病人已經出現症狀，醫生卻等到27日兩天後才通報中央主管機關，就在這兩天之間，病人早就上飛機了。我不知道韓國的法律如何規定，以台灣而言，MERS屬於第五類法定傳染病，是要在24小時內通報的，同樣的情形若在台灣發生，K先生應該會在機場海關就被逮回來隔離，而不會飛到另一個國家去造成別人的恐慌。

超級傳播者一號

    目前一週下來，一共有十八位病人受感染，聽起來很多，但幾乎都是被同一個人傳染的，也就是「一號病人」；這位一號病人，就是SARS流行時期，最令人害怕的「超級傳播者」(super spreader)。

    一般我們感染到MERS病毒，正如我上一篇文章所介紹的，其實人傳人的傳染力並不強，這裡我就不再贅述原因了。然而有些特殊體質的人，他們身上的MERS病毒特別多，但是自己卻不見得病得很重，可以到處趴趴走，傳染給非常多的受害者，如果沒有及時發現，就像今天韓國的例子，可以在一周之內，傳染給將近二十人，自己卻沒有死亡，這種體質的人，就叫做「超級傳播者」。萬一，這被感染的十八人之中，又有一名超級傳播者沒被列管，跑出去傳給其他人，那麼就等於是SARS事件一樣，會連環的爆炸往外擴散。

    但是這世界上有多少名MERS的超級傳播者？我們目前並不知道。也許很少很少，剛好就是「一號病人」，其他人都不是，那麼疫情應該就會到此為止。答案目前不曉得，兩周內看有沒有第二波的疫情，就知道是多是少了。

病毒突變？

    也有人感到疑惑，不是說MERS死亡率高達四成嗎？怎麼這十八人都沒有死亡個案呢？（別誤會，我是衷心希望他們康復的。）這又是另一個需要解答的問題：MERS病毒突變了沒？

    死亡率變低，是擔心病毒突變的原因。傳染的距離變遠，也是擔心病毒突變的另一個原因。目前這些被一號病人害到的被傳染者，很多都只是和他「同一樓層」的病患，並非近距離的接觸。就算同一間病房，相處時間也都很短，四個小時、五個小時，就中標了。這意味著甚麼？是「超級傳播者」實在太威了？還是病毒自己變強了？一周後應該病毒序列就會出來，比對一下可能會有答案。

謠言止於智者

    聽說南韓社群網站上，現在已經謠言滿天飛，諸如：某個城市的MERS確診患者其實不少、某家醫院的集中治療室已封閉、最好不要在戶外刷牙以免感染MERS等等。就像當年SARS侵襲台灣時候一樣，各種錯誤的資訊在媒體散播，有些是賣健康食品、賣草藥的，也有些是故意製造恐慌。而且相較於十年前，現在已經正式進入網路世代，不管是正確或錯誤的消息傳播，都會比過去快好幾倍。

    謠言止於智者。請大家不要亂轉傳奇怪的網路文章，如果有後續消息，大家不知道如何解讀，可以上我的臉書粉絲專頁，我會替各位密切追蹤MERS的疫情發展。天佑台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