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日的夜晚,華燈初上,我便和妻出門散步。徜徉至現河公園通往植物園觀景橋時,忽聽蛙鼓陣陣,蛙鳴聲聲,一陣緊似一陣,真像是夏夜青蛙演唱會,一如醉人的天籟之音。悅耳的蛙鳴聲留住了我倆的腳步,只見橋上已站滿了人,而此時的我已聽不清他們的說話聲,因高亢的蛙鳴聲力壓群雄。一旁的妻說:“好多年沒聽到這麼多的蛙鳴聲了。”我說:“是啊,這樣的蛙鳴與當年鄉村的蛙鳴有得一比,撼動人心。”說著說著,我就想起了那久違了的蛙鳴,蛙鳴勾起了我的思鄉情。

 

從小在農村長大,聽著蛙鳴就像聽著鄉情,現在每每回味起來,是那麼親切動聽。尤其是在鄉村的夏夜裏,玩童那顆不安分的心是鎖不住的,總是和小夥伴們追逐、嬉戲於鄉間、河邊、田野,間或也就聽過不一樣的蛙鳴。

 

有時坐在大街上乘涼聽蛙鳴。兒時陪伴著家人和小夥伴們在大街上乘涼,那時鄉村的蛙鳴、螢舞、蟲飛……那是記憶裏永遠抹不掉的場景。乘著美麗的夜色,蛙聲便從河邊、田間、菜園、草叢裏傳來,唱出無窮的快樂。時而聽到東河裏,村西頭的蛙鳴聲,時而聽到南院子、北坡地傳來不同的蛙鳴聲,還有房前屋後、庭院裏的蛙鳴聲。此起彼伏,遙相呼應,聲聲入耳,就像青蛙在暗夜裏打擂臺。再屏息靜氣地聽一會兒,時而東河裏的青蛙叫,時而屋後田野裏的青蛙叫,似乎在比試著誰叫得好聽、叫得更響亮。時而四周的蛙鳴聲又一個頻率了,蛙鳴聲匯成一片,仿佛是一場蛙鳴大合唱。多年來,我一直分不清這美妙的蛙鳴聲。

 

有時躺在東河岸邊細軟的沙灘上聽蛙鳴。東河岸邊有一片幾百米長的白茫茫的沙灘,那是夏夜乘涼的好去處,兒時常和小夥伴們赤腳趟過小河,奔向細軟的沙灘,在沙灘上追逐、嬉戲。累了就索性躺倒沙灘上,頭枕著細軟的沙灘,眼望著皎潔的月亮,耳聽著美妙的蛙鳴,這時的蛙鳴從河岸的不同方向傳來,聽起來是那麼清晰,這是我童年記憶裏最原始的歌謠,也是我生命中最熟悉的聲音,寫作的當兒,還在耳旁回響。“咯咯、咯咯;咕咕、咕姑姑;呱呱呱、呱呱……”

 

有時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聽蛙鳴。行走在田野、河邊、村間的小路上聽蛙鳴,這時候的蛙鳴聲時近時遠,時斷時續,時而高昂,時而低吟。那裏的蛙鳴聲遠離了,這裏的蛙鳴聲又走近了,不知是腳步聲在伴隨著蛙鳴聲,還是蛙鳴聲在伴隨著腳步聲?是那麼的合拍,清新自然,蛙聲跌宕起伏,婉轉沉雄,合奏出美麗鄉村的交響樂,蛙鳴聲聲,唱出了鄉村田園之美,唱響了鄉民內心深處清脆的鄉音。

 

經曆了鄉村生活,聽到了不一樣的蛙鳴,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,真有點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味道。其實在這些蛙鳴聲裏,還有最完美的背景音樂,那就是—青蛙唱和,那是天底下的絕唱,也是最美的絕配。單只青蛙叫不能算唱和,兩只青蛙的叫起來那才叫抑揚頓挫,一群蛙鳴遙相呼應,也能細聽出它們一唱一和的節奏,這唱和的節奏裏演繹著一段美麗的故事,其實這段故事我以前曾講過,今天在這裏講更能體味青蛙為何唱和的意義。

 

這是兒時常聽祖母給我講的一個故事,祖母說:“在很久很久以前,無論小河裏、水庫邊、田野上都是沒有青蛙的。”我聽了感到很好奇,就問祖母:“奶奶,怎麼現在有這麼多青蛙,而叫的聲音不一樣,叫起來怎麼是這種聲音?”祖母先是笑了笑,接著便若有所思地說:“有一年夏天的一天,有一個老頭和他的老伴過河,老頭拄著拐棍,老伴拿著褂子,倆人牽著手慢慢地往河裏走,這時候,河的上遊突然發起了大水,水勢很凶猛,接著就把老頭的棍兒和老伴的褂兒沖走了,老頭急了,老伴也懵了,老頭追著喊著他的“棍兒”,老伴就追著喊著她的“褂兒”,追著、喊著就沒有影了。結果,老兩口都被河水沖走淹死了,最後,托生了一雄一雌兩個青蛙,一直不停地喊叫著“棍兒、褂兒”,一代代繁衍生息,青蛙越繁殖越多,叫聲越來越大,這才有了如今這麼動聽的蛙鳴。

 

兒時聽了祖母講《兩個青蛙的故事》,覺得特別有情趣,有意思,總是纏著祖母再講一遍、再講一遍,祖母就不厭其煩地給我和小夥伴們講著《兩個青蛙的故事》,我聽熟了,再細聽、分辯著不遠處青蛙叫出“棍兒、褂兒”聲,還真像故事裏說的美妙動聽,我便一次次地沉浸在故事的情節裏,也走進了現實的故事裏。

 

曾記得兒時在門前和祖母一起澆菜園時,看到一只青蛙從菜地裏突然蹦了出來,在我眼前蹦蹦跳跳的,我覺得好奇,便彎下身子,想伸手去撲。站在一旁的祖母說:“別捉青蛙。”我便停止了動作。祖母又說:“青蛙是益蟲,是吃害蟲的。”我聽了後,再也沒捉過青蛙。有一天,我和小夥伴們一起從水庫邊割草,見水庫邊田野裏蹦跳著的青蛙很多,小夥伴們就丟下鐮刀,蜂擁而上,捉著了很多青蛙,用鐮刀削下了兩條腿,剝了皮,露出了兩條白光光的腿,然後,便撿拾柴草,把青蛙腿放到火裏燒,一會兒工夫,周圍的空氣裏就散發著蛙肉香,小夥伴們湊上前去品嘗,有人勸說著我吃,我始終不為之所動,因為我心中記著“青蛙是益蟲”。

 

離開鄉村,離開田野,來到小城,居住在鋼筋、水泥的組合裏,也遠離了蛙鳴,心中頓感悵然。回老家時,偶爾想起那久違的蛙鳴,走近記憶中的小河、田野,遍尋記憶中的蛙鳴,可小河幾近幹涸,田野農藥味很足,哪還有青蛙的生存空間?哪還能聽到蛙鳴?青蛙寂寥,蛙聲寂寥,夏夜寂寥,鄉村往日裏那蛙鳴螢舞的夏夜黯然沉寂了。

 

蛙鳴,那是久違了的青蛙的歌聲。蛙鳴已貯藏在我的腦海深處,直抵我的心靈。午夜夢回,耳邊常回旋著蛙鳴聲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