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開始馬不停蹄印考試卷 ...

其他與課程無關的笑話通通不提。

孩子們感受得到我突然嚴肅,

其中以佩臻最明顯。



「tina老師,你變得好兇喔。」




童稚的嗓音,憤慨的表情,不滿的程度令我發噱。

不管大人的世界是如何,

逃避功課、考試,貪玩,背後

仍有著讓人微微不捨的純真。

想笑,壓了下來。

「不兇你們怎麼會乖?要是我能不吼“妳”(加強音)

就會乖,

我就不用搞到喉嚨沒聲音了!」

隔天,我仍埋頭印試卷,埋頭改試卷,評作業;

這個小女生特地從(又是)鉛筆盒挖出一顆喉糖。

「tina老師,這個請妳吃。」往我桌上一扔。

瞬間窩心的感覺,很沸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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佩臻搞不清楚數學裡的五個一數,

五顆蘋果畫在一起再數數兒,對她而言是難事。

我不知道這情形已持續多久。

對數理概念差,字寫得鬼畫符,

英文對她來說根本是天書


我上課,她在台下輕鬆自在地跟同學玩

我只消突然靜下來不上課,

嚴厲看著她,就夠她臉紅一下午。



這孩子個性迷糊,忘東忘西,

回家功課我常常得對照曉均的聯絡簿,

因為她三天有兩天聯絡簿跟課本通通不在書包裡,

偏偏書包裡面不用裝便當。

我曾懷疑過她書包裡到底裝什麼?

竟是成"打"狀出現的鉛筆橡皮,

徹底推翻掉之前我曾推論過的"家境不好"。




快二上了,不論再多老師為她加強,

她還是不會看時鐘。

曾經我氣到不行,教再多次都教不會,

偷偷違背員外夫人的禁令,

狠狠用塑膠尺打她手心,打到尺斷掉。

她揉著眼睛和著眼淚,沒人提點,

寫下的答案竟是正確的。



大驚。



那個晚上,陪她徹夜奮戰數學考卷的晚上,

我總算懂了。

外表上的偽裝是這孩子打生長環境理學來的怠惰。

連學習成效遲緩,都是。

其實她很聰明阿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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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除了留校查看這個"固定工作"外,

最接近段考週的日子,還多了我派給她一份額外工作。

把她從來沒完成過的數學試卷

一張張一回回留在安親班裡搞懂寫完。

這進度可能是三峽國小的小朋友

禹安她們一星期前完成的


她拖延,她逃避,反正到最後她可以不用寫;

因為老師們沒有閒情逸致等她下課才下班。

而我破例留她,家長樂得清閒,通常都很晚來接她。


我沒有家累,常叫Lily先回家陪小孩,

我同她繼續奮戰。

在眼淚與掙扎,擦破的考卷與重疊模糊的字跡下

考卷一張張得以完成,我也一天比一天更有成就感。


她終於懂了耶!她終於把字寫端正了耶!

我就像教自己的孩子一樣盡心盡力教她

不管自己其實從來沒有小孩。



一度我失去耐性狠狠揍她,

員外夫人在她下樓之後看到她眼底還沒乾的淚光

偷空問我「妳是不是打她了?」

當然怎麼強辯都要說沒有。不過我相信她會去問佩臻。



員外夫人提點我,

有的事不能強求,不能盡善盡美的就讓她去吧!

她的父母也知道她的功課狀況跟成績,

不理想不完全是我們的錯。

但我不管,啥都不管。

她給我的成就感讓我執意相信,

頑石與朽木背後偽裝不來的那塊純真領域

是有一天能"金石為開"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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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段考週結束,

Lily回到魔鬼二年級老師身邊去繼續學習

我繼續忙暑期後可能要應付的"自己開的"新課程


polly回來了。


我的感覺本是喜出望外,

直到發現她在其他同事背後捅我。


她的悄悄話跟抱怨是在

不知道我已進來上班時,我自己聽到的

「印那麼多考卷又沒有全部訂正完,

是要把我忙死阿?看都看不完」

她對三年級的Alice這麼說。

我聽到Alice隨後的勸解,很柔性的;

「她沒經驗嘛!妳不要想太多,她不是故意的。」



我那時的慌亂,不足為外人道,

的確在教室背後的櫃子裡

留下不完全訂正完的考卷遺跡,

而我沒有在她回來前毀屍滅跡。

起先我以為,進度參疵不齊原本就是這群小鬼的通病。

也沒有太在意。

來幫手的Lily甚至誇我

「妳真的沒經驗嗎?接得這麼好!

polly回來會很高興的。」

我沒想到她一回來上班,檢視之下

能給我的是挑剔與抱怨。


心知肚明,有點受傷,


心裡想的是:在那種兵荒馬亂的情況下丟給我接,

我盡力了!為什麼?為什麼還要雞蛋裡挑骨頭?


表面裝做沒事人般同Alice與polly打招呼,泡茶或咖啡

這是我們每天進安親班必做的事。


我原以為這群同事是我遇過最好的同事;

不八卦,不講小道消息;不探人隱私,大夥和和氣氣

這種上班氣氛,就算要我做得再辛苦我都願意。

原來我信任的表象,只緣自我近似傻氣的單純。


(明天完結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