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世紀初的一個傍晚,秋月初昇,天凉如水。妻子說:“夜市上有賣炒田螺的,說是鮮美可口,都傳瘋了,咱也去嘗一回吧!”我說:“咱豫東老家田螺多的是,可我們從來不吃田螺。田螺真的能吃嗎?那咱就去看看澳德鴻。”
紅旗路飯店門前的夜市上人流如織,一個個餐飲小販都支起鍋灶,或煎雞蛋,或烙油餅,或調凉皮,各顯神通,陣陣清香讓人饞涎欲滴。一個炒田螺的南方人恰在北路口的第三盞路燈下。妻子說:“來一份!”南方人操著江浙口音喊著:“好勒,味美可口,又一份。”一盤子炒田螺端上來了,田螺很小,僅似酸棗那麼大,螺螄的尖頭都被敲掉了,說是為了入味,也便於客人食用。我和妻子坐下來,按照南方人的指導,用筷子從螺螄尖頭將螺肉捅出,填入口中,果然味美异常。吃了一半,妻子要了一個塑胶袋,說要帶回家慢慢吃。
這一夜,我們圍繞炒田螺一事說了好多,從老家人距吃田螺,到今天田螺成為餐桌上的美味。
六十年前,我們的老家寨裡村水渠縱橫,綠水長流。水渠的淤泥、苲草裏,就生長著很多田螺,農民撈苲草或網魚時,都會時時發現。那時,我們把田螺叫惡蛭。記得有一次,一個打漁的在前坡水裏撒了一網,魚沒網住幾條,惡蛭倒網了有半簸籮,大的似鹅卵,小的似蠶豆。那時,農民是不吃惡蛭的,只好倒掉。一個上午下來,光網到的惡蛭就有幾十斤重,在岸上倒了一堆又一堆。務菜的農民嫌它礙事,就用鐝頭砸爛,埋進地裏當肥料PCBA加工。
當時,多數農民都很窮,種出的糧食僅能糊口。至於吃肉,那只是一種奢望。可是,農民就是不吃惡蛭。有一次,我出於好奇,找了幾個大小如鴿子蛋的惡蛭用開水煮熟,砸開取肉蘸上鹽嘗了嘗,覺得挺好吃的。不想被父親發現,狠狠罵了我一頓,說“你不想活了,竟吃惡蛭!”可我吃了以後啥事沒有,怎麼就不想活了呢?我想不通無線充電器。
有一年夏天,我家的棉花葉子上生了蚜蟲,一本雜誌上說把田螺砸爛加水發臭以後,塗在葉面上可治。我下水摸了幾個大如卵石的惡蛭,準備砸爛時有點不忍,說:“惡蛭長這麼大也不容易,砸爛怪可憐的。”母親聽到後,竟撇撇嘴說:“有啥可憐的?你沒聽說過嘛,惡蛭惡蛭,骯髒一世。”我說:“惡蛭有啥骯髒的?”母親說:“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知道了。”故事說,很久很久以前,豫東賈魯河畔一個叫陳金的漢子,妻子暴病而亡,為撫養剛剛三歲的兒子又續娶後妻田氏,隨之又生了一子。這田氏兇悍無比,時常虐待前房之子,非打即罵。更為可恨的是經常偷偷克扣其食品給自己的親兒子吃。久而久之前房之子骨瘦如柴,病餓夭折。陳金思子心切,也抑鬱而亡。父子在陰間相會,兒子敘說真情,父親義憤填胸,二人一起把田氏告上天庭。玉帝派禦史到下界調查,得知田氏罪行屬實,下了一道口令:將惡婦田氏打入螺殼,賜名惡蛭,拋入淤泥之中,永世不得再見天日。
我聽了之後,也對田氏憎惡至極,覺得她罪有應得,賜名惡蛭也够恰當。蛭就是螞蟥,是專門吸人血為生的。說她是罪惡的螞蟥,可謂深入骨髓。怪不得人們這麼厭惡田螺,嫌它骯髒。寧肯將其埋進地下做肥料,也不願食其肉。
現在過去了幾十年,隨著社會的進步,城鄉一體南北交流,人們才知道傳說終歸是傳說,田螺還是可以吃的,而且還是一種美味佳餚,如今已經堂而皇之地走上了福斯餐桌。這個結果,是我們家鄉的人沒有想到的。每念及此,我似乎有點追悔莫及,當年那麼多田螺,都砸碎埋入地下做肥料,那該有多可惜呀!
作為一種水生動物,田螺被人們在傳說中與惡婦相連,其命運也够悲催的了。可是,在另外一些地方,螺螄也有交好運的時候。前年,我隨女兒到陝南秦巴山間的瀛湖旅遊,湖中有一座島叫金螺島。這裡有一個優美的神話:相傳海螺乃漢水龍王的女兒,因私入凡間與金州楊娃結為夫妻,被押回龍宮。楊娃思妻心切,天天在此守侯,以淚洗面,大聲呼喚妻子,天長日久,泉水也為之動容。楊娃每呼喚一次愛妻,島上的淑玉泉水就會噴出一次。後人為紀念海螺女不慕權貴,大膽追求純真愛情的精神,就在此島上建起一座玲瓏寶塔,名為螺峰塔,並在塔內特設“愛情保鮮箱”,每年有大量遊人前來參觀,祈求保佑自己的愛情也天長地久,新鮮甜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