渴望愛的孩子 想幫忙卻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（文很長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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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不是發生在我家，但是發生在生活的案例...... 讓我很苦惱，想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寫在論壇上，就算是發洩好了......如果水水們有建議，希望不要吝惜，謝謝！）

 

我是一所私立小學的輔導老師，主要是教導小朋友人際溝通情緒管理方面的技巧、還有回答他們一些問題。我很喜歡小孩子，而且私立小學人數不是很多，所以大部份學生我都相當熟識，也很關心他們的心靈發展。說實話，能夠供給小孩唸私校的家長大多經濟背景都不差，是以接觸過的小孩都很無憂無慮，沒什麼大問題，一直到遇到小筑。

 

小筑十一歲，是一個有著大眼睛小酒窩，經常綁兩條辮子的可愛小女孩，長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嬌小一些，一開始有一點點內向，給我的印象就是很文靜、很守規矩的那種小孩，不過和我熟悉以後漸漸活潑起來，很喜歡和我說話，也對我隨口提及的聖經故事很有興趣。我對她也很有好感，她因為趕著上課不得不中斷談話的失望表情讓我很不忍心，所以問過她的導師後，她午休時間可以到我的辦公室來，聽我講些教義還有故事。小孩子，都不喜歡午睡，她當然每天高高興興的來報到。

 

一開始只是講些故事，很隨興的聊天，小筑很喜歡聽我講些小時候的趣事以及一些家庭瑣事，也對我肚子裡的寶寶很著迷，可是大半時候是我說她聽，絕口不談自家的事情。我直覺的覺得這個小孩十分敏感，個性比較內斂，雖然大半時候還是一副天真爛漫，但是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早慧沈默一些。後來過了一個多月，她對我的防衛心慢慢降低，在我不著痕跡的詢問下，這才告訴我她的家庭背景。然後這層界線一打破，大概對我特別的信任，她開始一點一點，主動把生活中的事情講給我聽，也很誠實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。

 

小筑的父母在她八歲時因為意外過世，小筑的監護權落在大她十六歲的異母哥哥手裡。提到哥哥，小筑就有些不自在了，告訴我他很忙，除了早上他會送她上學以外，經常等她睡著以後才回家，就算回到家也躲在書房裡或自己做自己的事，不跟她說話。我問她說會不會主動找哥哥聊天，她小聲說哥哥很安靜，而且不喜歡她吵。我一聽就心疼了，父母早亡，本來就需要關懷的孩子，卻沒有親人關心，難怪這個孩子這麼喜歡找我說話，原來是因為長期的受冷落。

 

有一天，小筑很難過的跟我說，她被哥哥「說」了一頓。其實她只是失眠，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家裡會怕，所以跑到客廳看電視，結果十二點回家的哥哥看到她沒有睡覺，責備了她，說她不懂事、不聽話（我個人覺得，這比大吼怒罵還要傷人），接下來她的話更讓我不知該安慰還是驚訝。她說：「不過還好，哥哥沒有打我。」

 

哥哥會打妳嗎？我一聽馬上警鈴大作，怕是家庭暴力，不敢怠慢，馬上詢問。她點點頭，說會，有時候她不乖或犯錯的時候，哥哥會打她屁股。不想嚇到她，我小心繼續套話，她對我沒有設防，老老實實的全盤說出。

 

小筑的哥哥雖然對她不大理睬，但是也不能算不聞不問，至少他會過問她的成績，考試沒考好，會挨打，練琴偷懶，會挨打，不聽話，更會挨打。只是，照小筑的說法，只打屁股，不會打其他部位，也沒打過她耳光，而且，似乎只有嚴厲訓斥過她而已，並沒有生氣失控等衝動的情況發生。哥哥一般用手打她，偶爾會用雞毛撢子，用過一兩次皮帶（！），不過是因為她說謊還有補習班逃課，這才被狠狠修理了一頓。聽得出來，即使被體罰，小筑還是很維護哥哥，一直強調是自己不乖才會挨打。看著她認真懂事的小臉，我忍住排山倒海襲來的不捨，問她痛不痛，哥哥打得重不重。「很痛，」她點點頭，小聲的承認，哥哥會打得她「屁股很紅，有一點腫，可是第二天就好了」，只有皮帶那次「痛比較久一點」。雖然打她屁股，哥哥從來没有踰越管教的舉動（如掀裙子或觸碰其他地方......因此沒有性侵害嫌疑），不明白我在擔心什麼，小筑還很天真的對我說：「可是穿著睡衣打起來還是很痛啊！」最後她嚴肅的加上一句：「老師，這些事情，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喔。」

 

小筑走了以後我迷惘了一陣子，心情久久不能平復。我生長在虔誠的基督教家庭，父母一向溫和慈愛，打小孩這件事我不能說極端的反對，但是心理上還是無法接受。可是依小筑敘述的內容來看，小筑哥哥的行為不能算是家暴，甚至連管教過當都不能算，頂多算是嚴格，是吧？我雖然没被體罰過，但是我知道我這一輩或是更年長一輩，多多少少都有挨打的經驗，很多人甚至被修理得更慘，但是現在不比當年，這樣嚴厲的管教方式，特別是孩子並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錯時，是不是有些過分？

 

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小筑，只好盡量多和她談心，讓她有個聽她說話、關心她的對象。我每隔一個星期的禮拜天會在教堂的幼兒主日學課做義工，陪小小孩做些活動小遊戲，也邀請小筑來參加，當我的助手。她很開心的答應了，因為這樣，我才認識了接送她來的保母（管家）。我和她聊過幾次，相談甚歡，我忍不住暗示她小筑沒有安全感、情緒容易受到波動、一緊張就心慌意亂、還有會強顏歡笑等超齡的舉止，很可能造成日後心理發展不健全，家庭因素很重要，保母才含糊的告訴我，小筑的哥哥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妹妹。小筑的媽媽是續弦，不想當繼母，所以小筑的爸爸把當時只有十五歲的兒子送出國唸書，從此父子一兩年才見得上一面，哥哥很少回臺灣。據保母所言，小筑的哥哥生母早逝，個性獨立成熟，成績一向優異，MBA唸完後接到著名公司聘書，對方還願意替他申請綠卡，卻因為小筑監護權的問題，不得不回臺灣。

 

小筑的哥哥工作忙碌，對她一向冷冷淡淡，很少疾言厲色，也沒任何溫情表示，犯錯了懲罰，做對了卻沒有鼓勵，導致小筑對他又敬又怕，渴望他的關心，卻又不敢接近他。不過雖然對她不疼不愛，也從不參與有關她的任何事物（如家長會），小筑有什麼物質上的需要或要求，只要不過份，他都會一聲不吭的滿足她。

 

保母很難過的告訴我，兩人都是她自幼看到大，她心疼小筑，也知道兩人關係如不改善，隨著小筑年紀越來越大，問題會越來越多，但是她無法插手要求哥哥放下心結，而且身為同父異母的兄長，他算是仁至義盡，至少保她衣食無缺生活無虞。

 

前幾天小筑來找我時顯得心事重重，在椅子上坐立難安，我閃過一個念頭，問她是不是挨打了，她有些羞愧的承認，她昨晚被哥哥用皮帶打了，屁股還有一點痛。我嚇了一大跳，問她原因，她吞吞吐吐不肯講，最後才告訴我，她假裝去睡覺，趁保母離開、哥哥還沒回家這段空檔，離家出走。我聽了嚇個半死，深夜十一點多，一個十一歲，長得又可愛討喜的小女孩一個人在台北街頭閒晃？！我責備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應該如此任性，她放聲大哭，說她不是故意的，她只是覺得家裡好孤單，只是想知道，哥哥到底會不會來找她...... 結果當然是有，回家發現她不在的哥哥總算在家裡附近找到她，大發脾氣，在車裡就把她罵/嚇哭了，她一時激動，忍不住回嘴，回到家後被重重打了一頓。她哭著說她知道自己不對，但是真的很高興哥哥有來，可是又怕挨打，而且哥哥冷冰冰的責罵其實讓她很難過......一整就是個矛盾。

 

我告訴她她用錯方式來吸引注意力，她也答應不會再重複類似的行為，但是我心裡還是放不下心。小筑今年十一歲，如今已會離家出走和頂嘴，再過幾年進入青春期，難保她為求哥哥的注意力不會做出更偏激的行為來，或者更嚴重的，把需要人關愛的需求寄託在錯誤的人事物上面。到時後，恐怕不是哥哥的懲罰責打，或是老師的精神支持能夠處理的了......

 

小筑只是我的學生，和我沒有血緣關係，但是我真的無法不關心她、擔心她。

我年紀輕，教學經驗不足，也不是心理醫生，但是總想替小筑做些什麼......

我本來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，因為懷著寶寶的關係，情緒更加容易受影響，每次想到小筑、她落寞又渴望的眼神，就會忍不住熱淚盈眶。

個人覺得，心理暴力比肢體暴力還要來得嚴重，冷漠是最傷人的利器。因為肚子裡的寶寶也是個小女生，我實在很難想像，怎麼能夠狠得下心，打罵、不理不睬？

 

我跟老公討論過這個問題，老公卻說，別人家的事，沒有犯法，誰也管不著，我不應該為了別人這樣自尋煩惱，要是影響自己心情，累得自家肚裡寶寶跟著不快樂，還是有什麼問題，就是本末倒置。

 

我沒辦法反駁他的話，但是又忍不住難過自己什麼都不能做。不管怎麼說，我是小筑的老師，她對我又這麼全心全意的信賴，我怎麼能置身事外？